探析喀什噶尔古城聚居空间的耦合性【李群、张弘逸2014.4.3】

2023/03/18

① 本论文由2013年新疆师范大学艺术设计重点学科“新疆喀什噶尔传统生土民居建筑及公共设施实践研究”项目资助 ,课题编号:13XSXZ1001

② 本论文由2013年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新疆维吾尔族传统聚落文化形态研究”项目资助 ,课题编号:13CMZ036 


[摘要]:建筑是人类一部凝固的历史文化,而聚居空间则必然成为解密历史文化不可或缺的一把钥匙。喀什噶尔古城在数千年的历史发展中,已经形成了一种包容性极强的文化体系以及厚重的历史图像,在这片区域中融合了民族、血缘、宗教等复杂社会关系和聚居空间的多维图形元素。为此,本文将借助于“耦合”概念,探讨和推论喀什噶尔古城聚落、街巷、民居与建筑等空间图形的文化印记,以求在解读和认知上有所创新和发现。

[关键词]:喀什噶尔古城、聚居、空间、耦合性


一、引言

建筑学理论史上,许多学者通常把城市与建筑“的空间视作一种容器,一种可容纳、分割、结构、促进、提高甚至褒扬人类空间行为的容器。同时,它们又可以看作是心理的、社会的和文化的部分现象。” [.[英]布莱思·劳森著杨青娟、韩效译.空间的语言[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3年6月版第23页]喀什噶尔是一座发端于唐末宋初的古城,历史积淀下来的街区、民居、建筑空间涵盖了无数的历史信息和人文内涵,更显现出古城与聚落、街巷与民居、建筑与空间等诸多的“耦合”印记。

“耦合”一词源于计算变量的其他学科,其中包括“数据耦合(Data Coupling)、内容耦合(Content Coupling) 、控制耦合(Control Coupling) 、公共耦合(Common Coupling)”等七种耦合构成,它在意义上一般“指两个(或两个以上)体系或运动形式通过各种相互作用而彼此影响的现象。”目前,设计学科引用“耦合”概念来研究环境空间的成果业已非常之多。笔者也将借助于此,对喀什噶尔古城聚居空间的复杂性、多元性和难以分割的耦合现象进行分析研究。

喀什噶尔古城亦称“回城”,始建地位于当下喀什市的恰撒和亚瓦格街区,历史上他以环绕吐曼河的以北地块而形成。十六世纪初,毁于战争后的古城迁至吐曼河以南,范围包括今喀什市区东北郊,北临吐曼河,西沿今解放北路;南界今新华书店南侧的协尔克阿克奥达巷,再延伸至今阿热亚路到东端的阔纳代尔瓦扎巷;东沿到今吐曼路西侧的布拉克贝希直至亚瓦格东端。喀什噶尔古城在历史的演进中,已由早期的雏形发展到难以分割、且具有典型格局特征和风貌特色的历史文化街区,即恰萨、亚瓦格、艾提尕尔三个中心街区。

依据前期实证考量,在宏观上,喀什噶尔古城的聚居空间形态已然形成了“生态”的聚落耦合体;在中观上,古城以生活内容的丰富性与变化性,建构了族聚与宗教的链状耦合块;微观上则体现出建筑叠加与错落的耦合模式。通过对其定性比较分析和简化图形的构建,来总结喀什噶尔古城街区、民居、建筑节点之间空间耦合性的基本体态。


二、“生态”聚落空间的耦合体

聚落是古城演进的一种基本类型。《史记·五帝本纪》中说:“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刘沛林著.古村落:和谐的人聚空间[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出版.1997年12月,版第1页]喀什噶尔古城与其他历史古城具有相同的演进过程。古代西域被称之为“疏勒”城,是喀什噶尔古城的雏形,人们最早对“疏勒”城的原始记录可以追溯到两千余年前西汉博望侯张骞的记载。在清代《回疆志》中也有记载该城:“不圆不方,周围三里七分余,东西二门,西南两面各一门。城内房屋稠密,街纵横。


喀什噶尔古城从明代中期经过多次扩建,到清代晚期才逐渐形成今日之规模。(见图1)故此,这座古城的平面形态构成并延续了由内向外和单向自然生长的聚落模式,并在“自然力”与“客观力”的作用下,遵循生物有机体的生长原则,在长年积月和叠合中扩展而建成。然而,这种“生态”聚落并不是“随一个平面图而进发出伟大文化的,而是通过一个合生过程(Process of Accklrtion)发展起来的。



喀什噶尔古城早期由“恰撒和亚瓦格”地块构成,至清代末年逐渐形成了在的三个街区和五十一个巷的区域。首先,我们从历史延续下来的街区名称分类上看,喀什噶尔古城的“生态”聚落是由依水选址、商业集市、众族群居、城墙防御等必然元素耦合而成的。(见图2)其次,从古城区域的渐进扩张与复杂交错的街巷演进来观察,则清晰地显现出人与宅、巷街与聚落之间相互依存的关联耦合体。(见图3)“聚落空间的演进”图示向人们昭示了这座古城的“生态”聚落是由“人—宅—街—聚落”的变迁形成,是一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聚居空间体系。

 

三、 “族群”聚居的空间耦合块

数千年来,以血缘为纽带派生的“空间”关系一直是影响传统聚居形态的重要因素。喀什噶尔曾经是古代许多种族和部落繁衍生息与往来交融的著名历史城郭。曾有人称之为“各色人种的博览会”,这表明自古以来他就是一座开放、容纳和辐射力极强的古城。因此,不同民族与不同宗族血缘的人群是构成这座古城聚居空间的基本耦合块。

 

(1)“民族”的聚居空间块:

 目前,在喀什噶尔古城区内可以寻找到的不同民族的聚居足迹,主要包括维吾尔人、乌孜别克人,蒙古人及汉人。首先,以回鹘(维吾尔人)为主支的西迁游牧部族,成为这座古城的主体民族(人口占比超过90%),主要分布在古城的恰撒、亚瓦格和艾提尕尔三个街区中。其次还包括自喀喇汗王朝时,以经商和传教为业的古代乌孜别克人,主要分布在艾提尕尔街区的吾斯塘博依街道的“安江热斯特巷”。“安江”即“安集延”的变音,是目前中亚乌兹别克斯坦的一座商业名城,由于乌孜别克人善于经商,因此被当时的喀什噶尔人称浩罕汗国的乌孜别克族为“安集延人”,意为经商者。

再者是自察合台汗国时期的蒙古人。这一部族西迁后仅一个多世纪的时间内,完全被操突厥语并信仰伊斯兰教的当地民族所同化,成为16世纪后全面形成的近现代维吾尔族的一个组成部分。在喀什噶尔古城最终只留下曾经居住过的街巷名称“奥然喀依巷”,表示为“蒙古人”曾经居住过的巷道。还有是“迁内地商民居之列市肆焉”的汉人,历史上曾居住过“徕宁城”。由此可见,喀什噶尔古城多民族之间的聚居,是以一种相互依存、相互包容和相互渗透的耦合模式共存。

 

(2)“宗族”的聚居空间块:

长期以来,人们认为宗族血缘一直是维系一定地域内人群稳定的纽带。正如费孝通先生所说:“地域上的靠近可以说是血缘上亲疏的一种反映。” “血缘是稳定的力量。……世代闻人口的繁殖,像一个根上长出的树苗,在地域上靠近在一伙。”喀什噶尔古城的聚居空间,是由宗族聚居而衍生出的一种血缘的“空间”关系,并深刻地影响着古城聚落的基本形态和意象。

喀什噶尔古城以街巷环绕居住的群体从血脉上均有一定的关联:一种是直系亲属的聚居纽带,以院落为基础;另一种是以街区为链状形成家族血缘的旁系亲属。由于喀什噶尔古城的历史久远,从人口数据调研的推论中,众多的古城维吾尔人家族甚至达到了十代人的居住历史,其人口数量颇具规模,在古城形成了以血缘和联姻为体系的庞大宗族群体,他们往往以一个巷道为主体分布在不同地点上。由此,喀什噶尔古城从封闭的聚居模式,构成了以“家族”体系的多个聚居板块。

 

四、“清真寺”聚焦的空间耦合点

宗教是历史时期人类精神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古城聚居空间的形成有着重要影响力。目前仅在喀什噶尔古城核心区域的清真寺就多达68座,按照不同功能和规模的类型大体分为四种:一是具有节日广场寓意和规模宏大的“艾提尕尔清真寺”,二是以会礼、聚礼为功能场所的中型“加曼清真寺”,三是提供街“居玛尔”使用的小型“街巷清真寺”,最后是具有丧葬特征意义的综合性“麻扎清真寺”。这些以担负伊斯兰教义为主要活动的建筑体系,敷设在古城的整个街巷之中,使其形成了以清真寺宗教建筑为聚焦的空间耦合点。(见图4)



喀什噶尔古城在十世纪中叶,随着“喀喇汗王朝”强制推行伊斯兰教义,致使当地多数人群皈依了伊斯兰教。伊斯兰教在西域的盛行同样也引发了伊斯兰建筑的兴盛。鉴于长期宗教活动的覆盖与积累,喀什噶尔古城清真寺与街区、住宅呈现出环绕交错的网络空间形态。伊斯兰宗教人士为了满足教义活动的频繁与密集,由几十户住宅环绕一个“街巷清真寺”,形成以“寺”为中心的邻里群居点;再由这些邻里群居点以“加曼清真寺”为中心集聚成整个聚落,使整个聚落呈现出团状块体。由聚落形成城郭来围绕一个中心广场的“艾提尕尔清真寺”。这三种不同规模的清真寺是以规模递减与数量递增的耦合关联分布在整个古城区。

喀什噶尔古城“清真寺”建筑与街巷平面空间的关系则表现为不同类型的布局。大体上可以分为六种布局模式: ①平行型—与街巷一侧平行的清真寺格局、②路口型—与街巷交叉路口处的清真寺布局、③对景型—分布在街巷丁字路口或变道处的清真寺格局、④中心型—以广场中心布局的清真寺格局、⑤尽端型—分布在小巷尽端的清真寺格局、⑥环绕型—环绕街与两个以上小巷之间的清真寺格局。(见图5)这些清真寺以单元细胞式的扩展与街巷紧密相连,使喀什噶尔古城聚居空间形成以环绕清真寺为布局的空间耦合点。



五、“非均质”建筑空间的耦合式

“非均质”空间是“均质”空间的一种变体,是指建筑功能、体量和布局相对应的关系。喀什噶尔古城建筑空间格局是在一种成因复杂多样的文化氛围和地缘特征中成长和不断完善而生,经受了中原汉民族文化、西方希腊罗马文化、印度佛教文化、阿拉伯—波斯伊斯兰文化的撞击和交融。喀什噶尔古城不仅彰显了 “房屋稠密,街衢纵横,规模宏大,气象雄伟…..楼层层列、市场林立,犹如省垣。”[. 董鉴泓.中国城市建设史[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4年7月第122页]的样态,同时,大小街巷还具有围而不死、封而不闭的空间特征。



喀什噶尔古城格局可划分为聚居建筑、宗教建筑与巷道空间三个有机组成部分,其具体空间表现为巷道与庭院交错的非规则性、墙体空间的唇齿互依、锐角平面的不对称性,以及垂直空间的纵向错位等“非均质”空间的基本特征。(见图6、图7)



①巷道与庭院的非规则化:喀什噶尔古城由蜿蜒曲折的巷道和异形布局的庭院组合而成。用图像学来分析,古城巷道如同血脉一般深入到每个庭院的尽端,巷道走向以多户相连的庭院外墙体相环绕,形成了直线性、斜线性、弧线性和宽窄不一的无序图像属性,究其原因主要是由于庭院的不规则异形导致道路的依附性,即形成了蛛网式的古城布局。

②墙体空间的唇齿互依:墙体是建筑的基本模块,共用墙体更是喀什噶尔古城建筑中户与户、房与房之间的唇齿关联模式。自古以来,由于古城用地长期匮乏,导致民宅之间相互共用墙体,这种形式从建筑的建成伊始业已存在,而随着地块空间的不断缩减,墙体空间的公共性和依赖性则更加突出,连体结构表现为牵一发而动全身。喀什噶尔古城墙体空间的唇齿关联是这座古城民宅固有的空间特质。

③锐角平面的不对称性:喀什噶尔古城中的民宅平面形状可谓千姿百态。我们从数万户的宅形平面测绘中看,无论是体量、还是结构尺度,无一户出现完全相同的空间布局。更为突出的现象是空间布局的非模数化,构成了不同房屋、不同院落格局的内因所在。“锐角”平面是喀什噶尔古城宅形平面的最本质特征,每户的宅形中都会出现不同锐角的房间和院落空间,这种形式与通常的住宅建筑模数完全相违背,构建出古城宅形的特有形态。

④垂直空间的纵向错位:宅形的空间扩展是由平面和垂直两个方向所合成。

喀什噶尔古城宅形的垂直空间以一种错位现象对接,表现为在垂直方向的垂直错位和水平错位。古城宅形均非一次性建成,家庭成员的增加导致房屋扩建,那么只有依据现有地形及其空间进行扩充,在受限基础上则出现了“层高错位”和“平行错位”两种不同形式,不断发展出多层错落的立体格局。当地人俗称的“过街楼”即是平行错位最本质的体现,是古城最具特色的一道建筑风景图。

一、 结语

喀什噶尔古城街巷、院落和宅形的聚居空间是民族语言特有的句法、词汇与表达方式,是为满足生活需求而设置的内部与外部的空间模式。从“耦合”概念来推理,这种错综复杂的结构、空间语言是由宅形空间的模块向街巷、聚落、城郭变量演进的一个过程,他们之间相互渗透、相互控制并相互依存,进而表现出不同时段中瞬间断片的联结。喀什噶尔古城聚落的空间表达可以被认知为,除了“高度、经度、纬度(垂直方向和水平方向)外,还有时间维的”四维向量的综合耦合性现象。

因此,对这座古城的探究,我们无论从社会学、还是地理学、设计学来分析,“喀什噶尔本身就是一本读不完的书。它深奥难懂,又朴素无华;它冷峻刻板,又海纳百川。” 目前,本文的解析仍然停留在对古城浅显的调研中,欲借此抛砖引玉,促使更多的学者去探讨和研究喀什噶尔古城聚居空间的历史源流与风貌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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